贾政一一谢过,因着不好往儿媳妇屋里去,只得强自按捺心神,焦急等着王夫人回来说孩子的情况。
待晚间王夫人一身疲惫回来,贾政立刻站起身来:“孩子怎么样了?”
王夫人虽累极了,仍是眉开眼笑:“一个字,俊!”
顿了顿,又道:“跟珠儿长得像,身子也颇为健壮。”
贾政闻言喜之不尽,不住点头,寻思着赶紧到了洗三那日,就能见着孙子了。
夫妻两个洗漱歇下,贾珠这边不敢抱孩子,由着产婆把贾兰放到李纨身边,这才有了真实感:自己真有儿子了!真的!不是做梦!
看着睡着的媳妇和儿子,他心中涌动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感动。虽然孩子有些丑,像只猴子,可父不嫌子丑,他将来总能给儿子娶到媳妇的。
反正冯紫英的闺女已定下了,就是儿子丑些,冯老兄也反悔不得了!
痴痴盯着媳妇和儿子,直到贾兰饿了哭嚎起来,李纨这才悠悠醒转。
她先摸了摸肚子,已经瘪下去了,又回头一看,便发现枕边的儿子,不由绽开个温柔的笑来。
见儿子一直哭闹,这才急道:“他这是怎的了?”
贾珠憨憨一笑:“我亦不晓得,莫非是饿了?”
那请来的奶娘正从外面进来,闻言,其中一个笑道:“大爷,大奶奶,小大爷该吃奶了。”
贾珠挠了挠头,奶娘接了贾兰往耳房去喂奶,夫妻两个这才说了阵话。听见李纨肚子咕噜作响,贾珠又命人往厨下端饭,却是银丝金汤面。
李纨见状虚弱一笑:“我正想吃些解渴的,倒是送到我心坎上。”于是一口气吃了,连汤也未剩。
贾珠在外头等了一天,腹中亦是饥饿,便陪着媳妇用了些。等丫鬟撤了碗碟,见李纨昏昏欲睡,叮嘱了下人好生照顾,这才起身出去。
这一夜没睡好的不仅贾珠和贾政王夫人,还有贾琏和王熙凤两个。王熙凤见李纨生了儿子,她虽嫁进来没多久,却也不由心生羡慕。
她和贾琏新婚燕尔,现下正是浓情蜜意之际,端的是如胶似漆。见了此景心中更添盼儿子的念头,晚间便缠着贾琏云雨了几回。
贾琏本性风流,不过平日里为着身上顶着的功名,在外头到底收敛着些,并不寻花问柳,只在自己院里使劲。
凤姐晓得他有几个通房,心中不是不嫉妒。可自己刚来,到底得显出大妇气度,这才不言不语。
于是床笫之间缠着贾琏,言语也十分服软,只偶尔耍些小性子,十分不像下人们眼中的泼辣奶奶。
贾琏倒颇吃她小性子这套,笑称她为“凤辣子”,不知怎的竟不胫而走,倒让府中上下都晓得了。
待贾琏几日后又往通房屋里去,凤姐寻思自己势单力薄,于是眼珠子一转便有计较,把身边一个叫平儿的齐整丫鬟开了脸,给贾琏做了妾,这就是后话了。
却说贾兰出生后次日,贾珠又勤勤恳恳当差去。当天往宫里送折子,启泰帝笑道:“昨儿大朝会你没来,听说是得了一子?”
贾珠递了请假折子,没想到皇帝竟关注他个小小臣子,闻言立时眉开眼笑。
望着这位陛下肖似父皇的面容,他心中一软,语气中不由带着些许温情:“正是,一个大胖小子,就是有些丑,红彤彤的,我爹给取名叫贾兰。”
启泰帝把折子放在一边,笑道:“你啊,还是年轻没经验。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段时间便好了。说起来,孩子长得像谁?”
贾珠郁闷道:“都说长得像我,可我怎么看不出来?”
启泰帝哈哈大笑:“旁人都说像你,那必不会错的。”说罢,又打量了贾珠一回,抚须颔首:“听五郎说,你在京城有贾家宝树之名。孩子像你,以后一定俊的很!”
贾珠闻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梁:“五殿下怎什么都跟您说。外头的混话,这么夸我,多不好意思啊。”
启泰帝又是一阵笑,戴权也没忍住一乐。皇帝用手点了点贾珠:“你啊,真个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略一思忖,他道:“既然你爹给取名了,朕就不多此一举了。朕有一块羊脂暖玉,触之温润,便送给孩子罢。”
说着,便示意戴权去取。戴权会意,连忙起身出去。贾珠笑嘻嘻谢过恩典,二人这才一个念一个批阅,处理案头诸多奏章。
贾府这边因着贾兰得了陛下赏赐,洗三礼上大家传看了一回,更添一番喜意。
连邢夫人望向贾兰,都不由心下暗道:“都说五月生的人没福,这小子倒不一般。”
李夫人崔氏也来看望闺女,现下与前些年的心情真个截然不同。彼时李纨一直不曾有身,崔氏心焦不已。
想起自家三个闺女没有儿子,一时还有些淡淡心虚,真是百般发愁。如今闺女生了贾兰,可谓一朝扬眉吐气,在夫家的地位总算稳了。
现在到贾府来,碰着贾母王夫人,也自信多了。等见着了乖乖外孙,更是满眼怜爱,倒是与贾母婆媳如出一辙。
小婴儿正是一天一个样子,等满月时的确好看许多,贾珠现在也敢抱一抱他了。
先前看他那软绵绵的样子,身子小脑袋大,贾珠碰都不敢碰,生怕碰出个好歹来。
如今略大了些,倒是好玩,他经常抱着逗趣。时下都讲“抱孙不抱子”,贾珠一向嗤之以鼻。
怎的,不趁着现在抱,莫非还得等二十年?那得多久啊,实在等不得了!
于是这位任性的大爷时常抱着贾兰在屋里晃荡,贾兰倒是喜欢他爹,经常以屎尿表达喜爱之情,让贾珠痛并快乐着。
宝玉见了,私下都跟袭人说:“大哥以前虽然温煦,靠近了却觉得暗藏威仪。如今竟这副样子,真是万万难料。”
袭人给他换了衣裳:“珠大爷那是喜的,过段时间便好了。”二人相视一笑,袭人便服侍宝玉歇下。
不提贾兰降生这桩喜事,宝钗和湘云初夏时节也渐次来了荣国府小住。得知贾珠得子,宝钗心中既为他高兴,又暗暗叹息。
湘云还是与宝钗同住,只不过宝玉在的时候,二人依旧一处玩,今年竟琢磨着自己动手做胭脂了。
这事宝钗还未有所觉,薛蟠却对妹妹道:“我听宝兄弟说,近日要自己做出世上第一等的胭脂膏子,必不比外头专卖胭脂的花想容差。若此事当真能行,妹妹也可跟他做做生意。”
薛蟠如今依旧在国子监,这几年只偶尔出来住住,不知怎的竟得了此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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