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现在的情况很糟糕,确实挺糟糕的。而且可能接下来告诉你的这些话,会让你生气、甚至气到跳脚也不一定,即使如此你也还要听吗?”
明川挤出笑容,却因为太过勉强与违心,从视觉上比哭丧着脸还要难看。
“说啥子呢?”王浩戚起眉宇,索性下了沙发,走到她跟前弯腰将头探了过来,“光是‘绝交’这词你都跟我提过多少回了,还担心到底有啥子是我听不了的?”
不愧是相交了多年的老铁,他真是一下子就让她破防。
她睁大了双眼,与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对视着,甚至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频率,正一下又一下地起伏着。
在他的注视下,有那么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
或许就像他说的一样,一直拼命想变得更坚强的她,向来都不允许自己对脆弱低头,却未曾想到从心扉到情感都已经不堪重负。
她呆呆地迎向他的目光,不禁产生了动摇,或许就这样对他坦白也好。
如果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昧利用了他的爱和陪伴来熬过生命里的每个艰难时刻、并以老铁的名义冠冕堂皇去继续享受着这份呵护,那就未免太自私了。
看着她半天不说话,王浩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准备要这么倔下去吗?”
“一个人去承受和面对所有事情,是很痛苦的。我当然知道如果想要更好生存下去,就必须变得更加坚强这个道理,但那并不表示你就不能够脆弱撒。”
“比如我一个大老爷们也有脆弱的时候,每次一旦难过我就找你们喝酒、不然就约饭,所以当你难受了也可以向我撒撒娇的,真的别再拿‘坚强’作借口来折磨自己了。”
王浩的语气里既蕴含着责备,也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明川觉得他确实能够穿透她的外壳,从而清晰地看到隐匿其间的真实内里。
是的,她所披着的这件坚强外衣已经发生了破碎的裂痕,所以她决定要说出来。
所以她要没有任何隐瞒地、向他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今晚,我去了叔宏家,和他爸妈还有妹妹一块吃了晚饭。”
她用一种非常轻、非常低的声音说,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先在沙发上弓起双腿,再自我防护般地抱紧了膝盖。
“啥子?”王浩一阵愕然,“你咋个会跑到他家里吃饭去了?是叔宏邀你去的吗?”
“是叔叔和阿姨通过他好朋友传的话,今天刚巧他也出差,于是我就去了。没想到中途由于客户行程安排的关系,他又赶回成都,结果就在晚饭期间和我碰了个正着。”
他的表情随着听到的这番话,不断发生着细微变化,其间迷惘与茫然的痕迹越来越重。
“那你是在为这事难受吗?”他的语气也变得非常复杂,“是不是还有啥子没告诉我?仅仅为了这些事,你也不会难过成这样子啊。”
“……”他的询问让明川一时失语,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承接上来。
但是已经不可以再回避下去了,纵然说真话从来都是一件吃力的事,然而却是她当前所必须踏出的关键一步。
“吃完饭后,他送我去地铁站,在三号线的出入口……他向我表白了。”
“叔宏他……向你表白了?”
王浩神色惆怅地愣了片刻,接着他也蜷起双腿,像她一样紧紧地抱住了膝盖。
直性子的他,此刻却很罕有地没有任何冲动的迹象,他只是保持着与她一样的坐姿,抱着心头的万千思绪与她相互依偎着。
接着他尽量语调平静地问了她一句话:“你上次提到要和我分手,其实不只出于我爸妈反对的缘故,是不是还有叔宏这个选择?”
“说啥子呢你!”她措手不及地嚷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子吗?”
“我知道哈!我非常清楚自己在说啥子,所以你就干脆告诉我吧!”他咬了咬嘴唇,很是艰难地说了下去,“明川,在我和叔宏之间,你究竟对谁爱得更多一点?”
“你想听?”她发觉自己的语调有些抖动,“真的想听?”
“说!我是真的想听,你就尽管告诉我撒!”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被他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即使秋夜阴凉,这客厅的温度却似乎陡然连升了好几度。
面对着那般赤诚的眼神,让她觉得无法再回避、更不愿意隐藏,剩下的唯一选择,也只有直白地说出来了。
“和你在一起时非常放松,完全不用顾忌啥子,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吵架了也不会特别担心,因为心里知道始终都会迎来和好的一天。”
“而与他在相处中,就没办法像面对你一样放得很开。比如打从重逢以来,或多或少被彼此刻意保留的这份距离感,就让我偶尔还是会去介意一些和细节有关的啥子东西。”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了这些话,却仍旧止不住地在心里埋怨起自己的词不达意来。
“可是即使这样,目光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从刚相遇时起就已经如此……以前和他在一起时,时间总过得特别快、饭也吃得特别香。”
“就算只是一块钱的小瓶装椰树矿泉水,只要身边有他的存在,喝起来就会觉得巴适得板!就算上一秒才刚分开,却已经忍不住就在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了。”
倾吐时的感觉相当不可思议。
那些她所极力掩饰的一切,一旦下决心面对,却在剖白中毫无隐藏地暴露无遗,虽然了解自己的坦白对他造成的冲击,明川仍决定要继续下去。
“这样……啊。”王浩攥紧了拳头,明显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所以和叔宏一起渡过的那些日子,要比这五年来我陪你走过的这些时光更加难忘吗?”
他的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悲伤与落寞,攥得更紧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
“我都这么努力了!明明都这么努力了!可在你心里还是比不过他?或许出于这个原因,你才会经常把‘绝交’、‘分手’给挂在嘴边?”
“当然不是!”她停顿片刻,拼命缓和着胸膛下这波澜起伏的情感,“不管现在的情况有多复杂,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绝不是为了这些原因才冲你说那些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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