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业已过了痴信话本的年纪，又身在权谋算计里，对那些个王侯将相的丑事听得多了，便再难全信帝王家的真情。
和亲也好，立妃也罢，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利益。
宫墙之内的痴男怨女，一口一个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但其实那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都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用来粉饰太平的借口。
他们心中都有数。
故当萧其目光炯炯地逼视自己，问：“你也想要我娶她？”的时候，那时，凉风经过，拨得他鼻尖摇摇欲坠的汗珠滴落下来，周衍闭目感受着那滴汗珠滚烫的温度，鬼使神差的，居然点了点头。
她权当这是他想要的答案，遂禁不住心中嗤笑：你考虑周全，想必早就在等着和亲这一天，又何需要逼我点头……可笑不可笑？
殊不知在她紧闭双眼的那段时间内，萧其却像天塌了一般，方才深不见底的眸子立时就失去光采。
他亦不再顾及身下人泣如杏雨，只是更狠厉地侵略她，一寸一分，绝不心软。
……
云雨几轮，谁知今日的这篓子恨意，左右是消不下去了，他终究是于心不忍，慢慢地揽了人安抚。
周衍早便蔫了身子，只任由他搂着，耳边的轻声细语也不甚想听，径自别开头，苦笑道：“萧其，你从来都是这般，丝毫不讲道理。只要你心里不痛快，也不管我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做什么，说的做的又合不合你的心意……你什么也不管，只认定了拿我撒气。”
“谁拿你撒气？我怎么舍得。”萧其抬起那软绵绵的下巴，又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微触即分。
他暗暗吸气，又接着去撩她额上汗湿的碎发，一面悄然说：“我不是撒气，只因为我有时猜不透你的心思，想不明白你的意思，所以会害怕，会失控。你，你不知道，我其实比你更……更不想见到自己这样。”
迷蒙的桃花眼里水光一颤，樱唇半抿，却未再吐出一个字。
她哪里会有什么心思？
漫说是心深似海的算计，就是那一星半点儿的心绪，也被他猜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在他面前，就同除尽了盔甲一般无二。却还要来说，猜不透心思……
若要究其真由，他也并非猜不透那心思，他只是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说得那么轻松，可以看起来那么冷淡。他只是气，气她凉薄，所以假装猜不透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在撒气。
只是这气撒不到龙椅之上，也撒不到北燕人的头上，便全都一股脑塞给她，气她不争不怒、不悲不喜。
……长久一番的缄默，两个人都得以冷静。
萧其悄悄捏了捏手心，不由分说地扣紧怀里人软塌塌的手指。
她懒懒回握，笑了一笑，抬眼道：“萧其，我是不是好欺负一些？”
“……嗯，软绵绵的。”他低叹一回，此话不知指的是手中捏着的细指，还是指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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