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时代,像你这种体弱多病,存在缺陷的小草,恐怕只有自生自灭的份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追随母亲的脚步离开我,可只要你还在一天,我就会照顾好你。
随着年月渐长,你越来越可爱了。
你听话乖巧,跟我很亲,我喜欢你这个弟弟,绝对不讨厌,这是肺腑之言。
我们两个总是玩在一起,经常两个人笑成一团,可即便关系如此好,可我的心中依然会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阴沉——不,漆黑的感情。
父亲对你的冷漠,就像跑进眼睛的沙子一样困扰着我。
为什么呢?
我无从得知。
我只能怀着难以理解的焦虑,散漫而普通地过着每一天,看着你慢慢长大,上小学。
直到有一天。
“他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父亲这样和我说道。
这是你八岁生日的那晚。
你还记得吗,那晚在客厅里,父亲从刀架取下大刀,倏地拔出,举在你的眼前。
你没抬头,只是注视着榻榻米。
可即便不看,我也知道,你能感知到父亲拔刀了。
那刀锋几乎触及你的额头了。
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汗水倏地收住,体温骤降,我觉得你要没命了。
可你却纹丝不动。
甚至就连微微的颤抖,你都没没有。
父亲同样凝然不动,刀锋静止,整个房间就仿佛冻结般凝固了起来。
“你——好胆量。”
最后,父亲这么说道。
他将刀收回刀鞘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时候的你,才倒在地上,汗水泉涌而出。
父亲的背影朦胧不清。
你深深地垂着头,额头几乎要贴在榻榻米上,问父亲“还有下一次吗?”
父亲没有说话。
他直接出了家门。
那天换上新的裙子我,来到你的面前。
你马上收起了面对父亲的冷漠,用那张可爱的笑脸仰望着我。
可爱极了。
那天晚上,我找到父亲,问出了这么多年来最大的疑惑。
而父亲给的答案,彻底让我陷入了迷惘中。
请原谅我没法详细和你说明其中的缘由,那有可能导致你情绪剧烈波动,从而引发身上的诅咒,导致你直接丧命。你都已经努力活了那么多年,不要前功尽弃啊。
你应该也能察觉到,你八岁生日后,我对你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健康地成长,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我也在努力地照顾你。
我还是会疼爱你,努力让你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虽然说这个环境布满了看不见的、像渣滓般的东西。
总觉得——
好假。
我和你都好虚假。
在我们这个家里,只有父亲的憎恶是最真实的。
我时常在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这个家陷入如此的不幸之中呢?
当然不能怪你。
因为你只是个婴儿,你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在外人的眼中,你锦衣玉食,可你为了摆脱与生俱来的阴影,又有多卑微呢?
我思考了许久许久。
我在想,导致这种不幸的,会不会是我们的贵族身份呢?
倘若不是贵族身份,你根本就不需要背负这种诅咒。
倘若不是贵族身份,我们家也容不下你的到来。
可我们到底何罪之有?
生为旧时代的残留物,这是我们在新时代的原罪吗?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们便要恐惧、痛苦、艰辛地活着吗?
我想,即便幼小如你,也大概明白,很多东西只能默默将它藏在心底了吧……还记得我们练字那天的下午吗,我问你,假如有天我消失了,你会怎样?
那天傍晚的我,其实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
分离的叹息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我们这个残破的家,也快要到破碎的临界点了。
我其实在那第二天就该离开了。
可我还放不下幼小的你,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爱并没有因此减少。如今你十二岁了,父亲也为你找好了下一个家,我们之间的缘分,也正式走到尽头了。
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头发吗,我把它们全都给你了。
请你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吧!
再说一次再见。
还有!
我们是贵族!
就算不得不死亡,我们也要做一个高贵的牺牲者,而不是遇难者。
※
橘清显当然不可能全部说出来。
他只是用平淡的口吻,编了个烂俗的“养子不受待见”的故事,把弥生和小雪糊弄了过去。
他的性格执拗又决绝。
他向来都不爱卖惨,他只会黑白分明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扞卫自身存在的价值。
小雪无奈地看着弟弟。
他的脸蛋乖巧可爱,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冷酷的感觉。
这是他的伪装。
他巧妙地融合了天真和超脱这两种神韵,使得他看着就像是制作精美的肖像画。
月亮悄悄藏进了云朵里。
窗外万籁俱静,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哈~”
橘清显打了个呵欠。
“睡觉吧。”他看来看身前的母女,“你们两个干什么都好,别打搅我就行。”
说罢,他自己就往被窝里一钻。
“……”
橘清雪看了看母亲。
老实说,今天她有点想和阿清一起睡,用自己的环抱去温暖他。
但弥生小姐你能不能把空间让出来啊?
阿清来家里那么久,都是你陪他睡的,我有说过什么了吗!
不行,我无法接受!
阿清有我一份的!
“妈——”
橘清雪瞅了眼钻进被子里的亲妈“你是不是要回自己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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