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日送走宾客,贾珠刚要回自己院里,身后两个过来吃席的族中小子贾芸、贾芹便笑嘻嘻黏了上来。
口中大执事、堂叔一阵乱叫,贾珠瞧着便觉没甚好事,不由头痛道:“站在这里不成样子,走走走,都跟我书房去!”
于是带着两个跟屁虫进了院子,随手指着椅子让他们坐了,这才问道:“说罢,过来找我什么事?”
贾芹从晨星手中接过茶壶,殷勤地替贾珠倒了杯茶,眼神示意贾芸先说。
贾芸见他这般孬,暗暗瞪了一眼,这才转头对着贾珠谄媚道:“堂叔,我们两个想跟您一道去秦北。
您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正需要咱们自家人,跑腿办事也放心呐!”
贾珠接过贾芹倒的茶,浅浅呷了一口:“怎的突然这么想?”
贾芸见他未一口拒绝,顿时信心大增,咧嘴笑道:“侄儿在学里这都第五年了,实在不是这块料,也就识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这半年听您的,成日里摸算盘珠子,加加减减倒还行,可要再难一些,实在学不通,想来日后外头当个账房也是不能的。
既如此,倒不如早早出来寻个营生,也不浪费读书银子了。我都跟家里说了,一听是投奔您,没有不同意的。”
贾芹听他说完,跟着连连点头:“堂叔,我也一样!”
说罢,二人齐齐望向贾珠,眼中带着几分忐忑。
贾珠瞥了贾芹一眼,倒是记起这小子在剧情里不是个好鸟。贾芹是三房里的老四,长大了爱占便宜不说,管个家庙还为王称霸,在庙里聚众赌钱、养老婆小子。
除了这些烂事,巧姐被卖,似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么看来,实不负“狠舅奸兄”里的“奸兄”之名。
至于贾芸,提起他,贾珠心情这才还好些。这人能说会道、又能做事,虽爱攀附钻营,可剧情里宝玉、凤姐蒙难,他重情重义出手营救,到底瑕不掩瑜,是个好的。
如今此二人都在族学读书,贾芹长没长歪不知道,至少在学里还算老实。
贾芸这边因有剧情背书,加之上次为了谢贾珠赠银,眼巴巴送了海棠过来,倒让贾珠觉得这小子知恩图报,故而对这位倒有些好感。
要按心中想法,贾珠是不介意带上贾芸的。他身边如今没有幕僚,除了几个随从,也没有跑腿的。
有些事情日后的确需要亲信去做,贾芸出面,份量自比晨星几个重,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如今这世道,外任做官带着族中子弟一道,也是惯有的事。既为了方便,也是提携族中子弟的意思。
至于贾芹,如今不过十几岁。说他坏,那是按剧情里长大后的事情,若现在就给他钉死了,倒显得过于严苛。
如果带上此人,就得费心调教、时时关注,以免他在外头惹出事来。
不然任由他在家里,眼瞅着也不想读书,若这人日后真被贾珍委任管理家庙,自己又不在京中,难以管束,说不准真得重蹈覆辙,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思及此,贾珠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成啊,这事我答应了。”
贾芸、贾芹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对着贾珠深深一揖:“多谢堂叔!”
贾珠见他们面露喜色,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去那儿可不是游山玩水,你们的小爷脾气,到那儿都给我收一收。
再者,此一去除非我开口,否则不得中途退缩、哭嚷着回来!要是觉得自己不行,现在就说,反悔还来得及。”
一听这话,贾芸、贾芹对视一眼,贾芹目露犹豫,贾芸却立刻笑将开来,殷勤地给贾珠续茶:“堂叔说的哪里话,侄儿既张了这口,大男人一个唾沫一个钉,绝不反悔的,您就放心罢。”
贾珠听他年纪不大,倒自称大男人,心中不由好笑,端起茶盏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贾芸立时表了态,贾芹见堂叔看向自己,不由瞳孔微缩,磕磕绊绊道:“侄儿…侄儿亦不反悔。”
听他这么说,贾珠笑着点点头,复又开口:“这段时间你们收拾收拾行李,在家里好生过年,年后我们便出发。”
二人连忙起身应喏,贾珠送他们出去,这才往媳妇屋里走。
待听见学里有小子要跟贾珠外任,李纨笑道:“说不得不只他们二人,相公且瞧着吧。”
见她这般笃定,贾珠不由纳闷:“在学里舒舒服服的,哪里不比秦北好?”
想到成日嚷着要往院子里玩的贾兰,李纨摇了摇头,亲自服侍贾珠脱了外袍,换上家常衣裳:“小孩子家,都是喜欢外头的。”
听她说话老气横秋的,贾珠不由一乐。
果然李纨的话再准不过。没过两日,贾蔷、贾蓉拉着贾珩一道来了,张嘴就是也要往秦北去。
贾珠对着这三个却没什么好脸色:“去去去,凑什么热闹!”
说罢伸手一指贾蓉:“你都定亲了,说不得这两年便要成婚,好生在学里读书,快别添乱了。”
又看向贾蔷和贾珩:“你们俩在学里读书不错,日后前程尽有的,跟我外任完全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好生读书,早日取得功名!”
贾珠有此语,却是因为贾蔷成绩不错,学里的夫子都说他再练上一二年,中秀才可能性极大。
想想贾蔷如今也就十五六,说一句天资聪颖实不过分,跟着往秦北的确是荒废学业。
至于贾珩,这位前几年便得了举人功名。因是少年举人,族里对他还算重视,日子过得比之先前强上许多。
且有杨毅这等榜眼出身的翰林亲自教导,如今不过打磨文章,只待火候一到,说不得便要金榜题名了。
正是要紧时候,怎的这么想不开,非得去秦北凑热闹?他要敢带走这么棵好苗子,政老爹和杨毅非得找上门不可!
见贾珠一口拒绝,贾珩嗫嚅道:“堂兄,故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故而我等才有此意。”
贾珠没好气道:“等你们考出来了,到时有的是时间,我自然欢迎你们去秦北。现在都给我好生用功,出去的事,想都别想!”
三人挨了一顿喷,灰溜溜从贾珠书房出来,又往学里一说,这才按住了众子弟想跟去秦北谋前程的念头。
至于幕僚,贾珠一直没寻见合适的,倒也无可无不可。反正大事上他向来习惯自己做主。细碎小事,到时交给贾芸、贾芹,想来也周转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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