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双烟慢悠悠晃到顶楼时，大厦之外的天早已黑透，再无余晖穿过清透玻璃窗。
熟门熟路来到祁待办公室门前，推开门便陷入通黑一片，灯光渗入昏暗中，放眼望去，唯有落地窗前站了抹修长身影。
宽敞的落地窗正对霓虹，灯光在红蓝紫之间无限转换，飘忽不定混入室内，影影绰绰散落在窗前人的身上。
似是听到身后的动静，祁待侧身看去，唇角的冷意染上些许霓虹，一时竟也将其间暗藏的勉强和苦涩放大。
然而，这抹寒凉收得很快，转眼就恢复成往日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终于舍得上来了。”他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姜双烟一时有些看不懂他神情里的含义，抬脚往前时，顺带将办公室里的灯打开。
“大晚上怎么不开灯，黑灯瞎火能干什么，便于思考？”
祁待凝眸看着她走近，眼底的情绪似泼墨般难以化开，说不清也道不明。
“确实便于思考。”他答，“也方便观察你到底会在天暗到什么程度的时候才上来。”
“……”
她就不该用这句话缓解气氛。
索性这个话题并未持续太久，姜双烟方还暗戳戳指责大爷过于小气过于斤斤计较，下一秒就听见他酸溜溜的语气忽转。
严肃中还带了一丝犹豫。
“往后几天我不在南洲市内，最多会离开一个星期，到时候你自己……”
话未说完就被姜双烟打断，“你要去哪，出差？”
“去老宅一趟。”
“去那干嘛？”
“看热闹吧。”
“是吗。”姜双烟不动声色盯着他，意图在他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些说谎的痕迹。
他从不是喜看热闹的性子，若非有事，绝对请不回他。
而且，她也没听说祁家最近出了什么事啊，这人怕不是专门回去搞事情的吧？
等等，难不成最近有什么特殊日子？
思及此，姜双烟立刻接道：“有热闹啊，那正好，顺便带我一起去看看吧。我听说祁家老宅藏在山中，还是处世外桃源，有些好奇想见见世面。”
“去深山老林见世面？”祁待轻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想去看热闹，还是单纯想去老宅看看。”
“都有啊，”此时此刻，姜双烟也顾不上发型被揉乱这件事，大大方方笑了，“反正没过几天就要元旦了，你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凄凄惨惨戚戚吗？”
她了解祁待，有些时候就算他不明说想干什么，她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再加上她方才想起，据某小道消息，当年火灾发生时正值元旦前夕。本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无端造就一场意外之灾。
他回老宅，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从前祁待从不会拒绝姜双烟的任何要求，但此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却只是伸手掐了掐她脸颊。
“一些小热闹，你不会感兴趣。”
“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感兴趣。”姜双烟一张小脸堆满严肃，“祁澹，你是不是在山里藏了什么美人不想要我知道啊！”
“你想什么呢。”祁待气笑，“山里寒气重，不适合小姑娘去。”
“哦，那这么说来，以前嫁入你们祁家的就没有一个是女的了？”
祁待瞥她一眼，调侃道：“怎么一个劲往老宅里钻，想嫁人了？”
姜双烟扬起梨涡，哦了一声：“我说是的话，你就带我去吗。”
“……”
“咳咳咳——”
两人僵持之际，罗倩正好带着一份资料靠近办公室，由于大门未关，里面的谈论声分分钟传出来。
其实她到之后也敲过门，或许是因为里面两位过于沉浸自我，就没听见。
虽然她也知道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很不合时宜……
清过嗓子对上里面两道明晃晃的目光，罗倩不动声色开口：“双烟，你过来看看这次广告拍摄的策划，拍摄地点已经定了。”
“新的策划那么快就做出来了？”闻言，姜双烟立刻松开祁待的手，一溜烟就消失在他跟前，嘴里还喊着，“来了来了！”
祁待：“……”
前一秒还在缠着他让他带自己去老宅，结果一遇到工作立刻就变卦。
心里有点空荡荡是怎么回事……
祁待的目光短暂一滞，顺而朝门口飘去，看见姜双烟摆在脸上的喜悦，心情怎么都算不上舒畅。
明明她被工作吸引了就不会再缠着他去什么老宅了，这是好事，他没道理不高兴。
所以……这份拍摄策划来得还挺及时？
巧的是，门前垂眸看策划的姜双烟也是这个想法，抛开剧情服饰妆容产品不提，这个拍摄地点选得极好——
不偏不倚就选在市外郊的山中小镇，与祁家老宅就隔了片林子。
真不错，果然她注定要去老宅一游。
……
自从蒹葭新品宣传短片在网上爆火，品牌方立刻就着手安排起两位代言人二次合作，想着趁热度直接把元旦限定口红的宣传也给一并解决了。
这次拍摄依旧采取时空恋人的题材，只是剧情与上次相比，很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既无创新，也无闪光点，确确实实就是为了延续之前的热度。
但，在看见剧组空降的那位制片人时，姜双烟忽就明了。
资本当道，看见能赚钱的点，当然得无限利用。
“听说这次拍摄的策划是制片方那边提供的，虽然还是由我们团队来拍，但在质量上，和上一个宣传片简直没法比！”
“对啊对啊，导演本来也不想用这份策划的，但人家毕竟是投资方，这点面子还是得给。”
“诶，好在有两位主角撑着，质量也不算太差，要不然导演肯定得更气。”
“就算再不想用也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投资多话语权大，我们才是被雇佣方，只能安安分分完成拍摄。”
“也是，都是打工人的心酸啊！”
一天的拍摄刚结束，就有几位工作人员聚在一处抱怨。
他们一边收拾设备一边愤愤不满，直到拎着大包小包逐渐走远，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树荫底下的姜双烟。
看着眼前一众人离开，姜双烟才不紧不慢从阴影下走出来，目光沉沉瞥向导演棚。
其实，在看见剧本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此次拍摄并不简单，看似有万全准备，实则就是场没有灵魂的复制黏贴。
或许，最终目的不在拍摄，而在寻个由头请她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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