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柄剑。
一柄飘渺如云,寒光粼粼的剑。
是当年可以让当朝太子以一见钟情为借口请旨求娶,而没有一个人不相信的美人。
十五年做皇后,沉落下来的是冷漠与疏离,遗世独立的疏离更甚,连悠悠缓缓的香落在她身上都清贵起来。
周遭众人听见声音都看过来,有一瞬间的凝滞,那股夏风似要伴着槐花香气席卷进人的心脾。
很少人敢用香气这样明显的香,可却强调着它的与众不同与格外突出。
朱樾儿没想到在满室的香里,顾怜幽身上的香气都可以如此不融于其他气息,鹤立鸡群。
她本来以为这个香坊的香已经够好了,居然还有能凌驾于众香之上的香气。
顾怜幽声音清浅如拂面而过的夏风:“朱小姐。”
朱樾儿赶紧摆摆手,下人立刻取来纸笔,朱樾儿陪着笑道:“自从上次踏青,我就想请御史姐姐赐一幅墨宝,但当时郡主已经请姐姐写了,我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不知今日能不能请姐姐赏脸写一幅楹联,让我悬在香室之中,令我陋室有机会蓬荜生辉?”
在座众人皆看过来。
顾怜幽才女之名眼见就要满于上京,她在丞相府那场宴会上所书瘦金震惊四座,所书瘦金流传出去,更是惊艳上京,名气大起,没想到今日居然可以在此看见。
果然是朱樾儿,真是敢问啊。
而顾怜幽也丝毫没有推脱,淡淡道:“自然可以。”
她提笔蘸墨,下人连忙恭敬地将纸摆到她面前。
顾怜幽却看着对联宣,忽然道:“既然是赠予朱小姐,自然该八尺中堂,区区楹联不相称。”
朱樾儿没想到顾怜幽居然这么给自己面子,享受着众人的目光,虚荣心瞬间被狠狠满足了。
周围看朱樾儿的表情也是震惊为多。
这是真给面子啊。
八尺中堂,这可和区区楹联不一样。
楹联三尺,宽窄不过半尺。
八尺中堂,那是整整八尺,比在场最高的男子还要高一个头。
而中堂,也是所有品式之中最难把握的样式。
众人羡慕不已。
被羡慕的目光包围着,朱樾儿喜形于色:“御史姐姐赏脸,还不快去取八尺的纸来!”
到底是侯府,家学渊博,要找一张八尺宣纸也不难,不过片刻之间便有下人抬着来了。
顾怜幽抬手,下人立刻将笔递上。
下人本要把纸放在桌上,却没想到顾怜幽开口道:“拿起来。”
下人还没反应过来,朱樾儿就催着:“御史小姐说了,还不快点拿起来!”
机灵点的下人立刻捧起那张比人还高的纸,笨一点的也明白过来了。
御史小姐这是要站着写。
周围人也颇为惊讶。
这样大的篇幅,若要站着写,这笔法墨法都要受影响,难度会更大。
众目睽睽之下,四个人拎着那张纸各一角,下面的两个人直接跪在了顾怜幽面前捧着那张纸。
而在所有人目光之下,顾怜幽毫无胆怯紧张,提笔便写,而令众人没想到的,顾怜幽竟然写的不是瘦金,而是章草。
章草写意不写形,又有篆书与隶书之韵,要写好绝非易事。
更何况是这样大的篇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
她抬手信笔而过,行云流水,极浓的松烟墨在纸上游龙戏凤,丝毫没有凝滞犹豫,笔笔游弋,悬针竖似要刺穿人心,浮鹅钩如游水之中,她悬着胳膊落笔,凌空取势却气势磅礴。
门第有贵贱,落笔有中锋,中锋为贵,人则居正,不蔓不枝,贵为君子。
顾怜幽笔笔中锋,毫不偏移,是极其难做到的事。
之前见过顾怜幽写极有规矩的瘦金,但没想到她在写这样篇幅大的字幅之时,竟也能如此行云流水,如同书画大家,毫无气馁。
不以行列限制篇幅,字字秩序如乱石铺街,放眼望去偏偏井然有序,气势逼人。
动静相宜,墨法变化老练。
是最难的篇章排布样式。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写,若非能力超众,绝不敢这样冒险。
恐怕不说这是顾怜幽所写,拿出去说这是当代大家所写,也不会有一个人怀疑。
因为能力已足够说明一切。
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号,众人没想到,竟是如此当之无愧。
顾怜幽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手将笔一扔,准确无误地扔入笔洗之中。
墨色在清水之中化开。
不知是谁先高喊了一句好,满堂华冠,拍案叫绝声不止,赞叹惊绝者频频抵掌相叹。
人人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惊讶不止:“大家之风,好生磅礴。”
“我原以为那幅瘦金已是绝唱,却没想到今日这一幅章草叫我五体投地。”
“惭愧惭愧,我工于书画二十五年,竟然连一丝一毫都不如,御史小姐区区十六岁已足够做我的先生。”
一幅八尺中堂出世,顶天立地,风轻云淡,还有谁敢说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号名不符实!
顾怜幽静静站在那幅八尺中堂面前,孤傲清绝。
成败只一首,孤篇压全周。
整个大周,当代除了顾怜幽还有几个人能拿出这样的笔力?
而同她一样,仅仅十六岁就足够成一派大家者又有何人!
无论他人服气与否,上京如今流传的第一才女的美名,在座众人已是心服口服。
而她所写七绝亦是孤傲如雪,与其人如此相称。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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