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吹枕头风的人选
大雨滂沱，城市宛如被银河倾泄。
周怡音与白蔷在雨幕中静静对视。
白蔷先一步挣脱了她的手，什么话都没解释：“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没意见。”
人如鸟雀般四散，逃命似的离开了她的视野。
周怡音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可她觉得应该只差一点点。既然所有人除了鹤别之外, 都已经被找到了。
那么鹤别的踪迹一定不会太远了。
他一定在附近。
周怡音告诉自己，那就比时间吧。
比这撤离安顿的十五分钟。
如果找不到就离开。
周怡音沿着一处陡峭的石壁往下，却脚下打滑翻了下去，好在手及时抓住了树枝，可手上还是有不少伤口被划破，火辣辣地疼, 却又被雨淋得有些知觉麻木。
勉强站住了脚跟，周怡音这才发现底下有一处天然遮掩的洞穴, 隐约可以看见黑色的钢筋铁板，好像是越野车的车顶。
周怡音的心咚咚狂跳起来。她顺着视线所及之处靠近，终于确定了：“在这里！在这里！”
白蔷闻讯赶来，救援人员下来，砸开了玻璃，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鹤别。
鹤别被领队背了出来。
一行人窝在直升飞机的机舱内，资源有限，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景象。
鹤别自然被安置到了最好的房间里，甚至还有一台小的空气净化器正在工作。
房间内，经过医疗处理与药物治疗，鹤别在两个小时后醒了过来，他的额头砸了一点伤口，绑上了白色的绷带，严重一些的伤口都在身上，纵横交错，青紫红肿，尤其是手臂的划伤，很长，很深, 几乎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周怡音在鹤别昏迷期间，寸步不离地守着，一次次用毛巾冷热交替地更换，敷在额头上，替鹤别退烧。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第二天，风雨都小了一些，鹤别才终于醒了过来，高热却仍旧没有完全消散。
他们受困在这里，能做到的救助都有限。
等天气好些，还是要尽快去医院。
得了消息的白蔷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鹤别的脸上病气难掩，唇色苍白，深邃立体的眉眼恹恹的，越发仿佛中世纪古画里阴郁的贵族。
“今天的事我已经都听说了。”白蔷的眼眶有些红，见到鹤别昏迷在车内那一瞬间，白蔷还是忍不住心疼，毕竟是亲生的儿子。
“你为了一个病人所以留在了最后。你知不知道你的命也很宝贵，也是我和你爸从小盼着长大的儿子！你是鹤家的唯一的继承人，你的命有多宝贵知道吗？”
鹤别一向公正，他只知道人命无分贵贱，但白蔷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正在担心他，他不该太过于苛责一个母亲，只好低声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还有脸说？”白蔷胸腔用力起伏，丝毫没有买账，继续挑眉冷对，“如果你不是鹤家的儿子，不是鹤庆源的儿子，今天会有救援队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吗？你享受的这些都是因为你有一个好的家世！”
鹤别还在发高烧，脑子有些昏沉，被白蔷高分贝的声音刺激着，很是不舒服，越发头昏脑涨，心里的怒气也遏制不住：“够了！我不认为治病救人有什么错，别再说了。”
“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车身结实，躲过一劫。”鹤母气得不轻，“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里吗？”
“事实就是我运气好。”鹤别放下了手里的水杯道，“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一次意外都不发生？这只是小概率事件，我没办法预测，也没办法躲开。活下来是我运气好，活不下来，我也并不后悔。”
“你、你……”鹤母气噎，眼看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蔷勉强稳住了身形，怒吼道：“你之前在医院做医生，我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再同意你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
“我是个具有独立意识的成年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母子二人僵持不下。
一旁的医护人员个个都低着头忙进忙出，整个机舱忙得团团转，嘈杂的人声不少，许多人从门口经过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周怡音先一步关上了房门：“鹤别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伯母，要不这件事等鹤别好一些再说吧。现在还是先去休息，您也累坏了。”
白蔷瞥了眼周怡音，顺着台阶便下了，嘱咐了几句离开了房间。
机舱室内。
鹤别想下床吃饭，却被周怡音制止，她将饭桌移到了床边，拿起勺子盛了点粥喂到了鹤别嘴边。
鹤别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眼面前头发上还沾了点泥土的周怡音，最终什么都没说，张嘴喝了下去。
喝了两口，鹤别没胃口了，推开了碗筷。
周怡音把东西归置到一旁，拿了干净的餐巾递了过去。
看周怡音鞍前马后地照顾他，处处以他为先，鹤别心里并非没有感觉，这种感觉很熨帖，让人觉得很舒服，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嗓子却哑得不像话。
“我去倒点水。”周怡音起身替鹤别盖好了被角，安抚道，“你等一会儿。受困这么久，可能有点脱水。”
机舱卫生间对面有一处饮水机，但已经排满了人。
周怡音挨个排着队，却被白蔷搭了肩膀，拉到了一旁。
角落里。
“鹤别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白蔷直奔主题，“太危险了。我是一个当母亲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续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周小姐，你今天肯过来帮忙，一定也是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
周怡音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低声问道：“伯母，您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劝劝鹤别。他长大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话听不进去了。你们都是年轻人，交流也方便。”白蔷似乎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周怡音有些答应不下来，她讨好鹤别是交易，掺和他的家事就是越界。
“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去当什么医生，伺候那些病人。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计？上班时间那么长，又苦又累，还没几个钱。”
白蔷发完了牢骚，转过头看周怡音道：“你有空的时候，多劝劝他。”
周怡音：“……”
周怡音觉得白蔷找她当那个吹枕头风的人，还挺没有眼光。
“行了，你回去吧。”
“等一下，鹤夫人。”周怡音深吸一口气道，“我有话想跟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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