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堆叠的书籍，散落的塔罗牌，负责洗礼的女巫身披长袍，上半张脸藏匿在阴影里，只露出皮肤松弛的下巴，和起了死皮的裂的唇。女巫坐在桌后，见到贝瑞克走进来后，很长时间内一声不吭，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睡着了。
桌上摆放着一个魔法水晶球和一排装有灰绿色液体的小瓶子。
女巫伸出苍老的手，指向其中一个瓶子说：“喝下去。”
说起来，这还是罗格首次见到人类的受祝仪式。和想象中的略有不同，这个世界的神并不是直接和信徒接触，使其获得力量，而是通过类似药物的“媒介”。
贝瑞克不是很情愿地喝下了古怪的液体。
说不出上来的味道，粘稠，带有鱼腥味，又有点草汁的苦涩。
强烈的灼烧感从胃部传来，贝瑞克意识恍惚地倒在地上。
女巫用沙哑的声音解释道：“放松点，反应越强烈越好。接下来，你会陷入一片虚无之地，不用怕，沿着有光的方向一直走就好。如果有很多光源，就选择最强烈的那道光。”
贝瑞克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球高频率滚动。
与此同时，女巫面前的水晶球也泛起了微弱的白光。
“哦，看来有点意思。”
水晶球发光，说明受祝者正在受到神明的召唤。
罗格踱步至贝瑞克的身边，女巫似乎一点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贝瑞克的意识进入了更深层。
那也是罗格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梦中梦。
罗格抬起右手，手臂逐渐透明化，最后蠕动成为一条半透明的触手。
贝瑞克的意识世界被他侵蚀得差不多了，在这里罗格也能使用自身的权能。
魂触搭在贝瑞克的脑袋上，罗格身影摇曳，似水中影，风中烛。
消失前，一直低头的女巫忽然抬头，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看向罗格。
“她注意到我了？”
这不可能。
罗格没有多想。
梦境中的人物，都是贝瑞克的潜意识。
……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罗格环顾四周，发现什么也没有。
贝瑞克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罗格跟了上去。
这片区域并不完全受罗格的控制，他能做到的只有隐匿。
顺着光源，贝瑞克寻到到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间。
空间中心有一道影子，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座黄金铸就的天平。
天平非常大，大到贝瑞克完全能够爬上托盘。
天平的托盘向左倾斜，显然两边的重量并不平衡。
贝瑞克凑近仔细观察，发现天平身篆刻有一行小字：
“力量来源于平衡。”
也就是说，让天平保持平衡，就能获得力量。
贝瑞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爬上天平的右方，就在他正打算这么做时，前方的阴影波动，徐徐浮现出一道人影。
“孩子，你是打算自我献祭吗？如果你死了，谁又来获得力量呢？”
说话者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贝瑞克才发现与之对话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道立体的影子。
影子保持着人形，可怪异的是却有两个头颅。
毫无疑问，这就是唯一回应贝瑞克的神明。
贝瑞克非常紧张，他的散漫，孩童的天性，都在未知神明的压迫中消失了，唯一留存的情感，只有本能的恐惧。
“别紧张孩子，我是双子之神，伯里克斯是我的名。”神明绕到了贝瑞克的身后，弯腰俯身在其耳畔轻语，“此物名为黄金天平，孩子听说过炼金术吧？炼金术的法则是等价交换，想要获取力量，你就必须以珍贵之物换取。”
“黄金天平只能放置灵魂，也就说献祭一个你认为珍贵的灵魂，你就能获取与之相对应的力量。灵魂越珍贵，你所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听起来很残酷是吧？我也觉得。”伯里克斯发出笑声，“别怕，身为至高无上的神明，会想办法减少信徒的损失。毕竟，你们是如此地珍贵。嘿嘿嘿……”
“你只需要将灵魂放在天平上，我来保证它不会消失。”
“你所献祭的灵魂，将永生永世同你在一起。”
“哪怕死亡女神，亦无法将你们分离。”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棒极了？”
贝瑞克听得云里雾里：“珍贵的灵魂，那是什么。”
“哦，你不知道？我来看看，呀，原来是你的妹妹。她叫做艾丽斯。嗯，我想就是她了。”
“可艾丽斯并不在这……”
贝瑞克的声音非常小。
“愚蠢的孩子，又不是非得现在。无论何时，只要你下定决心，她都会出现在黄金天平里的。”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伯里克斯单手捂面，另一个头颅转了过来，用颤抖的声线回答道：
“你只需要，让她死一次！”
贝瑞克被吓得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良久后他艰涩地开口：“我能拒绝吗？”
“拒绝？”
“他竟然拒绝了？”
“这是第二次拒绝？”
“艾丽斯也拒绝了。”
“怪事。”
“太奇怪了。”
“罕见。”
“少见呢。”
伯里克斯的两个头颅交流起来，这让贝瑞克想起了恐怖传说里的双头怪蛇。或许眼前的根本就不是神明，而是蛊惑人心的怪物，毕竟这家伙，竟然教唆自己杀死艾丽斯。
无论如何，贝瑞克也做不到。
“为什么会被拒绝？”
“为什么呢？”
忽然，伯里克斯两个头颅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罗格。
伯里克斯抬手，异口同声地指着罗格说道：
“只能是因为你了，外来者！”
虚无的空间开始流动，白雾扭曲成为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扭曲的还有贝瑞克的意识和身体，显然凡人的智慧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威压。
唯一保持原状的只有罗格和伯里克斯了。
“怎么不说话？”
“一定是害怕啦！”
“下贱的玩意，胆敢涉足神之领域！”
“让他有来无回！”
阴影消散，伯里克斯显露其真容。
强壮的蜥蜴人身躯，左手持着黄金法杖，右手高举符文遍布的黄金三叉戟，两个蛇一样布满鳞片的脑袋嘴角开裂，狰狞地笑着。
罗格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没想到，受祝者灵魂中残留的神性。
竟然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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