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不一样,我和你也不同…像我这样的,就算成了修士,靠了你这座大山,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虽性命无忧,但到处丢你的人,你面子也挂不住…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脸的…自己几斤几两,我太了解了。”
“这几十年,看过了太多事,也经历过太多…唯一自傲的就是,在待人接物和为人处世上,还算可以…不然也不可能当上这个会长,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想想,感觉自己就是稀里糊涂的成了英雄,然后被推选创建了协会…当年,比我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走运,活到了最后…”
洪亮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平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
他本以为洪亮今天来,是询问他一些与神仙洞天有关的资讯或交涉公事,没想竟唠起了家常。
对方也没问他,消失的几年,在做什么…
“这些洞天势力没涌入人间前,地球上还是以觉醒者为主,实际两者是一样的,无非时代背景不同…有天赋的人,不管是当觉醒者亦或修士,都会出人头地。反之,像我这样平庸的…在第一波觉醒狂潮,就没吃上红利,现在这第二波,也不行…当然,我可以仗势而为,强行利用人脉和权力来提升自己…但那些都太虚了…”
“从末世降临到现在,给我最直观的一点感受,就是靠自己…不要想着借助任何外物,可惜的是,我不具备成为强者的素养。”
说着说着,洪亮眼睛泛起水光。
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应该很擅长隐藏情绪,很少真情流露。
“我…很怕死…”
忽然,洪亮看着唐平说出了一句话。
“……”
唐平。
“我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看了无数生死,早就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了,但看得越多…我却更怕了…”
唐平倒着茶,没有插话,也没回应。
“唉…说这些干什么。”
洪亮裂开大嘴,擦了一下眼泪,深呼吸一口气,重振精神道:“我不修行,是觉得,一旦成为了修士,我就会改变心境,为了变强,不择手段…哪怕利用上整座英雄城上千万的人口,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
“身份和处境的不同,会让思维及行为方式也有所改变…真要修了道,也会被更多的势力所左右。简单点说,仙是仙,人是人…不是一类。我在人,我会为人考虑,我成仙…他们就是异类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唐平举杯的动作一颤。
直视着洪亮…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洪亮这老小子竟有如此决心和感悟…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你也一样,你虽然现在是神仙,但更像人…我们的三观应该差不多…我认为,之所以这样,与我们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有很大关系,也深受二十一世纪的文化熏陶…你我都有着更丰富的人文底蕴。”
洪亮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示他和唐平的‘大脑构造’、‘思想’,都是一个厂家出品的。
“呃……”
唐平咳嗽了一声。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番话,恐怕会耻笑洪亮是个白痴,放着关系和人脉不用,甘愿当一个凡人?
但唐平却能理解他的用意和初心。
成仙,是追求力量的一种体现…
他与洪亮是异类,只因他们相比较新人类来说,更佛系…没那么卷。
“唉…还是怀念咱们那个时候啊…多好,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以我现在这个年纪,应该都有孙子了吧…说不定在某个养老院安度晚年呢…”
“也有可能躺在病床上,等着被拔氧气管呢…”
唐平附声道。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一旁的蚩七,好奇的瞅着造访的白发老爷爷…内心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见师父露出这么高兴的笑容…
他没听出来刚刚那句话,有趣的点在哪儿…
而且,他也能看出来,师父对待前者的态度,截然不同。
唐平与洪亮一直闲聊到了快晚上十二点,没谈什么正事,大多都在追忆末世前的时光。
眼见天色不早,洪亮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
唐平将他送到门口。
“唐平…这场劫难,我能做得很有限…东亚大陆…或者说,华夏能不能保得住…”
临别之际,洪亮忽然有些踌躇的转身,首次没有称呼唐平为道长,而是直呼名讳,表情凝重,又欲言又止。
他清楚唐平的性格,第一次见面时,道士就说了怕麻烦…
虽是地球特使,但一直以来,也是协会请求唐平帮忙而已,不受任何指使。
况且,现在这个特使,已成了噱头。
他也没资格要求唐平做任何事。
“不用担心,我尽力而为。”
观洪亮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唐平轻声道。
洪亮闻言,鼻子一酸。
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接着,转身走远。
不过,虽得到了道士承诺,洪亮背影的身子骨却弯的更低了,人也仿佛顷刻间苍老了几岁…渐渐下楼,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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