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C楼402房的病人已经半年没交住院费了。”
“什么？半年没交费了？那你怎么不催他的家属缴费？”
“不是我不催，我查过了，他父母早就死了，家里只剩他一个。”
“全死光了？那当初是谁送他到我们医院的？”
“是居委送来的，当时我们恰好还差一个指标。”
“现在咱们医院的指标够了吗？”
“够了。”
“那就把他给踢出去，没钱交住院费，怎么还能让他赖着我们的病房呢？多住一天我们能损失好几百呢。”
“好的，主任。”
“等等，送他走之前，给他做个简单体检吧，免得刚出咱们医院的门就死在门口。”
“好的，主任。”
……
宁安镇，一辆脏兮兮的大巴士缓缓地驶进客运站，魏杰透过车窗，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才入夜，客运站门口两旁的街道已经摆着各式各样的夜市摊子，边疆羊肉串、烤冷面、关东煮、烤鱼.....绵延不绝的香味混杂着烟火煤炭的气味，不断地嗅进魏杰的鼻腔。
“三年了，这地儿一点都没变。”魏杰抽了抽鼻子，把脑袋缩回到车里，拉上车窗，隔绝了窗外寒冷的气息。
脏乱、破旧、贫穷，是这座小镇印在魏杰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哪怕三年过去了，这座小镇似乎也没有一丝变化。
“宁安镇到咯，要下车的赶紧下车哈！”司机叼着一根燃尽的烟把儿，冲着车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乘客喊道。
睡眼蒙眬的旅客们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拿好行李陆续下了车。
魏杰背着背包，跟着旅客从大巴上才下来，一群大叔大婶便冲了过来，一脸热情地冲着旅客们吆喝道：
“兄弟，去哪里啊，要坐车吗？不贵，五块钱一个人！”
“兄弟，要不要住店？我带你啊，有免费WiFi，还有热水，三十一晚！”
“兄弟，沐足吗？我们店里的技师很专业的……”
魏杰叹了一口气，从这群大叔大婶的身边穿过，没有理会他们热情的招呼，出了客运站便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家离捷民汽车客运站并不远，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十五分钟后。
魏杰站在一座老旧的居民楼前，居民楼的大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铁锁和封条，墙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危楼告知书。
“宁富楼住户大家好，经过专家鉴定，宁富楼年久失修，楼体脆弱，随时会有砖块、外墙脱落，甚至有大面积坍塌的可能，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请大家及时尽快搬离！谢谢！否则，因此造成的伤害或经济损失，社区概不负责！”
告知书最后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应该是社区住建办公室的公章，整张告知书看上去似乎张贴许久了。
“这下连家都没了！”魏杰舔了舔嘴角，靠在墙边坐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
过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来，随着烟圈吐出来的还有一声不甘地怒吼。
“操！”
……
逼仄的巷子中，一盏昏暗的路灯时暗时明地闪烁着，地面布满了烟头、可乐瓶、套套外包装、零食垃圾袋。
魏杰踩在一个喝剩半瓶的饮料瓶上，饮料瓶承受不住压力，“砰”的一声，瓶盖飞了起来，砸在一扇半掩的铁门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片刻后，一只粗壮的手臂将铁门伸了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脑袋从铁门里探出来，一脸警惕地张望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魏杰身上。
眼前站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背包，瘦瘦高高的，清秀的脸颊白得有些过分，黑眼圈很重，手里夹着一根还没吸完的烟，正眯着眼看着他。
胖子打量着魏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找谁？”
魏杰咂了咂嘴，淡淡地说道：“上网。”
胖子瞥了魏杰一眼，突然没好气地道：“你找错地方了！”
说着便准备伸手去关门，魏杰眉头微微一皱，一脚往铁门里伸了进去，死死地卡住铁门，不让胖子把铁门关上，低声说道：“我真的是来上网的。”
胖子停下动作，盯着魏杰道：“真的？”
魏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胖子哗啦一声把铁门推开，道：“赶紧进来吧，最近查得有点严，要是被抓，被罚点钱还好，要是把我的机子给没收，那就惨了。”
魏杰紧了紧肩上背包，跟在胖子后面，钻进了居民楼里。
这老式的居民楼是20世纪80年代的产物，所有的设施都显得无比的老旧。
胖子走在前面，突然大吼一声，将魏杰吓了一个激灵，与此同时楼道里的也亮起了黄澄澄的灯光。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道：“不好意思，这声控灯有点垃圾，声音不大的话，它不会亮。”
魏杰淡然地说道：“没事，我家以前也这样。”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一间声音嘈杂的门前，胖子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很狭窄，面积不到十平米，却摆放着十台电脑，十台机子已经坐了七个人。
这是一家黑网吧，在宁安镇这样的小地方，黑网吧很常见。
特别是三年前蝠疫病毒爆发后，许多正规网吧都倒闭了，像这样的黑网吧却生存了下来。
胖子道：“两块钱一小时，包夜十块，空机子随便上，泡面五块，炒饭十块，饮料有可乐、冰红茶，都是三块。”
“现在是十点，距离包夜还有一个小时，你是现在开始上机吗？”
魏杰找了台空机子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二十块，说道：“现在上，包夜，再来一桶泡面、一支冰红茶。”
胖子接过钱，没有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一分钟后，胖子便把泡面和冰红茶拿了过来，放在魏杰的桌面上。
电脑安装的游戏不多，只有几款热门的网络游戏和一些单机游戏，例如英雄联盟、穿越火线、QQ飞车、半条命、魔兽争霸、战锤40K之类的。
没被送去西宁市第三公共卫生医院之前，魏杰也是个网瘾少年，整天泡在网吧不回家，自从三年前，被送去精神病院以来，魏杰就没有再摸过电脑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送到精神病院，魏杰也不太清楚，他只记得当时负责接收他的医生诊断他为精神分裂外加妄想症。
“什么精神分裂，什么妄想症，如果你们也见识过我梦中的东西，你们就不会觉得我精神病了！”魏杰冷笑一声，点开了最熟悉的游戏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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