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书童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被白虎堂的人给折了手腕，惊慌痛呼的那一瞬间，余光看见了挂在大门的牌子，上面赫然挂着“商会”两个大字。
他所有的思绪都炸开，苍白着脸看着顾萌萌:“你是故意搬到这里来的，你明知道公子就在隔壁，你，你……”
一时间，阴险狡诈，心机叵测，什么歹毒的词汇都用在了顾萌萌的身上。
那不善的眼神看的苏元商难受的很，他将人往自己身后一带，给白虎堂的人使了个眼色。
小弟机灵，拿着棍子就要往书童头上招呼。
棍子又急又使劲，那架势像是要杀了他似的！
书童顿时冷汗淋漓。
他只是过来给隔壁个警告，难道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会吧……
疼痛和恐惧让他腿软的根本没力气动作，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顾萌萌突然出声。
“慢着！”
小弟顿时停下了手，看苏元商的眼色。
见他点头，他才停手。
顾萌萌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冷凝着气息的人，一顿。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是我送他的见面礼，日后他若是还对我的生意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不介意将这样的礼多送几份，记住了吗？”
书童颤抖的“记，记住了……”
“滚吧。”
书童如负释重，被小弟拖着扔到了隔壁大门口。
“一些不成体统的杂碎，让几位见笑了。”顾萌萌淡笑着将头发别在了耳后，首先进了门，娇声，“别在意，商会开门，大喜的日子，高兴些。”
顾萌萌都这么说了，剩下三人也不会不给面子，各自带着好酒聊着所见所闻，热切的模样就好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酒过三巡，几人微醺着跟顾萌萌告辞，顾萌萌客套的送人出去，又让他们一人带了些伴手礼回去，而后回到了商会的院子，看着那一桌子转凉的酒菜，没动。
一直在她身边沉默跟着的苏元商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粉红的脸蛋轻声:“不回去休息吗？”
他看得出来，顾萌萌不喜应酬，同三人聊天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他以为她结束后会靠在他身上撒娇让他带着她回去的。
顾萌萌抿唇，低垂了眼眸，“不着急，这么一桌子好酒好菜都没动呢，刚好，我们再吃点。”
他向来对她的话非常听从。
“好。”
她说想吃什么，他都听话的给她端过去，喂她吃。
不过顾萌萌一直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道:“还在张三龙那里做活？”
他手一顿，“手底下有这么多人不适合再去，前两天辞了，这两天都在同他们说山路的事儿，为之后去送东西做个准备……夫人不开心？”
“没，只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且在想应该怎么处理当下的场面。”
“……我不明白。”
苏元商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那双如墨一般漆黑的瞳孔看着顾萌萌。
他分明很努力的在温柔着神色，但暴戾的气息仍旧在他身上飙升。
顾萌萌咬唇，放下了筷子。
他的眼神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单纯良善，憨厚老实，没有任何杂念，可如今却狠辣又沉重，总有什么东西压抑在他身上似的，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别扭狂躁。
“娘子？”苏元商见她眉头紧皱，轻声唤她。
“你别吵，让我想想。”
是因为她让苏元商去了张三龙那做活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不，好像不是，因为他那次受伤她同他对视过，他只是沉稳了些，依旧是良善的。
那是因为白虎堂的那些人？
不对，他曾同她说过这些人都是些个没有生计的，他未曾说谎，而且他是主导者，也不可能受他们的影响。
那么，就是在她出事之后。
“夫君，你很担心我吗？”她认真的看向他的眼底。
苏元商一僵，错开了她的眼神，“娘子，突然的在说什么呢。”
他如此表现，足够让顾萌萌笃定，她猜的是准的。
“是因为我受伤的事情让你害怕了吗？”
“我……”
“相公，我最厌恶别人撒谎，你若是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说的十分认真:“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露馅的东西，你也知道我有多敏锐，相公，你扪心自问，真的能做到一辈子骗过我吗？”
他做不到。
光是她的一个眼神，他就恨不得将心窝子的话说给她听！
若是要他揣着一个谎言跟她过一辈子，他一定会露馅的。
沉默许久，他颓然的低下了头。
一想到那天晚上她面对的事情，她在他怀里的哭声，还有她在医馆翻来覆去的疼痛，他的心就像是被啃食一般的疼痛。
他每日都在不停的后悔，不停的反感自己，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打猎，而是听父亲的话，去学堂考取功名，甚至同苏辛水做生意，那现在是不是就有能力去保护顾萌萌。
他每日都在想，这样的自己，若是以后遇见了丹阳王，他又应该如何应对。
但是这些话他根本没法问顾萌萌。
他能感受到她的辛苦，她不想触碰，她的疼，他不能再去揭开她的伤疤。
千言万语都挂在了嘴边，但是最终他只能说一句：“是，我太担心你了，是我太没用了。”
低落的情绪苦涩的在苏元商嘴角晕开，他不肯再说更多。
顾萌萌的手握紧了杯子，觉得此情此景滑稽又嘲讽。
她在生意场上圆滑狂妄的跟个滑不溜手的泥鳅，可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见到他为自己痛苦成这个样子……
她已经一辈子没被人关心过，那身上堆满的刺只会让她用来狠狠地扎向别人，所以从嫁过来接收到苏夫人善意的时候，她怕自己的刺会扎到别人，便将其都收到自己体内，小心翼翼的维护着。
她以为这是对他们的保护，也是自己同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但是现在看见苏元商，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她收进体内的刺，好像扎到他了。
这个像是白纸一样的人，单纯的在为她着想，且为此被她染上了“痛苦”的颜色。
她想她应该改变了。
可是，她该怎么做呢？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在街上拉个人来问一问，可是她现在要是出去，苏元商肯定会难过死的。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现在就做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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