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下就是一条寄居老狗,哪里知道朝堂之事,你或许根本不知道,当年身亡的十公子,其实并没有死。”
“他回来了。”
“眼下就在咸阳!”
“十公子当年的威势,你是知晓的,若是十公子复起,朝堂的形式必定大变,我既然力主长公子,自然要为长公子竭尽全力。”
“目下朝堂‘新’秦人居多。”
“我若不趁此良机,让朝臣提前站队分化,等陛下昭告天下,宣布十公子归来,那岂不是白白浪费眼下大好时机?”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吧?”
老翁大笑。
眼中满是嘲弄之色。
讥讽道:
“我今天算是明白,当年华阳太后这么风光,你身为其胞弟却只能屈居御史中丞,就你这能力,御史中丞已经是极限了。”
“我前面说的那么清楚了。”
“你却听不懂。”
“扶苏?”
“哈哈。”
“芈宸,你年岁不小,就不要吊死在扶苏身上了,扶苏当不了储君了,他的确曾有过机会,就是十公子‘死去’那十年,但他很明显并没有把握住。”
“眼下十公子已死而复生。”
“他就更没机会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阳泉君,多为你们芈姓熊氏积攒点家产就行了,朝堂之事、储君之争,我劝你不要再参与了。”
“你参与不明白的。”
老翁好言劝了一句。
芈宸冷笑道:
“荒唐。”
“眼下朝堂半数倾心长公子。”
“何来无机会一说?”
“时过境迁,十公子就算回来,也未必能重复当年盛景,长公子为何就一定争不过?若是长公子都没有机会,你服侍的那位,恐怕就幻想的机会都没有。”
老翁目光一沉。
冷声道:
“我家公子的确没有机会。”
“但我本来就不奢求那些,只是想在所剩余日,为公子多挣点家产罢了,我只求公子今后生活体面舒适,仅此而已。”
“至于你所谓的倾心,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而且......”
“你这次犯了忌讳。”
“不过就你的意识,恐怕也意识不到。”
“也罢。”
“毕竟当年的确是你跟华阳太后救的我,我这次也算是了了当年的恩情,给你仔细说道一二。”
“你可知吕不韦,长信侯,长安君因何而死?”
芈宸蹙眉。
眼中露出了一抹疑色。
老翁道:
“我起初跟你一样,也认为他们是犯了法,但死过一次之后,我却是想明白了,根本就不是。”
“嫪毐和公子成蟜的确是叛乱。”
“但吕不韦当年跟陛下真是政见两端吗?”
“恐怕不是!”
“吕不韦死后,陛下采用了尉缭子的建议。”
“即在军事上征服六国,同时重金搜罗收买各国重臣,主张转变统一策略,从纯军事征服改为收买人心。”
“但这与吕氏春秋的策略有何不同?”
“入于敌之境,则民知所庇矣,黔首知不死矣,至于国邑之交,不虐五谷,不掘坟墓,不伐树木,不烧积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虏奉而题归之,以彰好恶,信与民期,以夺敌资。”
“谏逐客书后,李斯跟吕不韦决裂。”
“但大秦立国后,李斯提出的‘别黑白而定一尊’,这跟吕不韦当年的政见有相悖吗?”
“没有。”
“秦国富强之基,树于商君,蚕食之形,成于穰(rang)侯,囊括之谋,肇于吕相,吕不韦为大秦几近倾其所有,在相位十二年,从辅佐庄襄王到陛下,早已是权倾朝野。”
“吕不韦是商贾出身,商贾狡诈投机,世人皆知,吕不韦在相位时,更是时常将范蠡挂在嘴边,他在明知跟陛下意见相左时,真的还会一意孤行?”
“更令人奇怪的是。”
“陛下当年给吕不韦定罪,说的是嫪毐是吕不韦的门客,这理由何其牵强?”
“即便如此。”
“吕不韦也是当即被陛下罢了相,随后更是直接被流放,而在流放途中也是直接被一封书信逼杀,陛下能容得下王翦功高盖主,容不下自己的‘仲父’?”
“嫪毐和公子成蟜亦有蹊跷。”
“当年嫪毐欲壑难填,不仅想把持朝政,还胆大包天的让赵太后为其生了两子,嫪毐的确是自寻死路,不过你不觉得事变时,嫪毐拿到秦王玺和太后玺、调动卫戍过于顺利了吗?”
“仿佛是有人在刻意放纵。”
“至于公子成蟜。”
老翁话语顿了一下。
轻叹道:
“当时天下大势已成。”
“公子成蟜领军出发时,根本就没有叛乱之心,他是被逼反的。”
“大秦因连坐制的存在,士卒叛变是很困难的事,当时秦赵还没开战,也不存在战事惨烈一说,就是这样,成蟜和部下皆反。”
“公子成蟜的叛乱一直是个谜!”
“等到大军攻占屯留,成蟜的部下全部被处死,而屯留的百姓则全部流放,屯留直接成了一座空城。”
“陛下就不想问问成蟜因何而反?为何要反?”
“这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被牵连处死前,我一直都没想明白。”
“但这些年我想明白了。”
“他们的确有罪!”
“这个罪----”
“就是离王权太近。”
“他们三人都对陛下王权有威胁。”
“正是因为此。”
“从不猜忌用事之能臣、从没有过功高震主之狐疑的陛下,对这三人露出了冷血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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