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过了三天,我叔叔把我带到织布厂,厂里的女工们一直夸我漂亮,还说我是厂花,上了流水线后蛮累的,感觉每天都睡不够,那段时间我还有点后悔,不过发工资的时候我看见手里厚厚的红票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再后来织布厂规模越来越大,经常都要外出采购材料,老板看我勤快,就让我跟着一群姐姐到处外出,对了,我还买了一套西装,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人家穿,到我穿上后我才感觉自己好帅气,不过就是穿起来有点麻烦。”
我能想象得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上西装后她所认为的帅气能有多么引人注目。
“我还买了一双高跟鞋,穿上起码比你高半个头,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
你本来就比我高,这种事儿就别提了。
“江奉。”
电话里的雀跃突然语重心长。
“嗯,在呢。”
“我现在过得蛮好的,也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不过也吃了些苦,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看一本名字叫做《读者》的杂志,我现在有时间也买来看的。”
想来她所说的吃苦,大概是没文化的亏吧。
“一年前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读太多的书没什么用,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采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用这个刁难我,也出了不少岔子,所以我开始慢慢的学习,不光是看杂志,我还学会了如何用电脑、如何更方便的统计,这些东西,真的很有用,所以江奉,你要更努力的学习,以后出来了,会走得更顺畅些。”
怎么感觉在教育我啊,你说就算了,其他人要这样语重心长,我非得把这电话线割了。
我对她,还是不比其他人的。
“我知道的,哎呀,来,聊点八卦的,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我不知道我为啥这么问,但是我就是想问。
“额......”
那边停顿了一下,我差点以为电话断了,喂了几声后才又响起她的声音。
“我好像蛮招人喜欢的。”
废话,要长你那样,我也招人喜欢。
“蛮多人跟我说过想和我处对象的,不过我都拒绝了。”
“为啥?”
拒绝这两个字用得好啊顾丹霞!
“不为啥,我喜欢你。”
门外簸箕筛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了一小会儿后,豆子继续滚动,然后脱壳,过几天它们将会深埋地下,夏雨过后,发出嫩芽。
这次没有面对面,不过我的心跳比曾经跳动的更加迅速。
来自于千里之外的情意,通过电波,毫无减少的传达到想传达的那个人耳朵里,眼里,心里。
“你,这么直接的啊。”
“其实,也不是很直接,还蛮不好意思的,不过反正我之前说过,那就再说一遍。”
“你以前没说过啊。”
“啊?”
那头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有些情绪波动,因为电话里的语无伦次太过于语无伦次。
“你,我,我之前,你是猪吗?”
有一说一,她确实没说过,但是等于说了很多遍,可当时的我听进去了没,这是个问题。
“那啥,那边有槐树花吗?甜不甜。”
“也有,我下班的时候偶尔还偷偷摘过几朵,不算甜,而且......”
“哎你别转移话题啊。”
那边气不打一处来,非要问个明白。
但我已经能想象的到一个职业装扮的都市丽人偷摸着去够树上的花,然后一顿操作塞进嘴里的场景,想来应该蛮可爱的。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先生,您告诉我如今该走哪条道!
奶奶筛完豆子,把簸箕挂回大门上,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准备睡午觉,可我很清楚,这哪里是要睡午觉,明明是在等待我的回复,等待自家孙媳妇过门儿。
幸好老爷子出门打牌去了,不然,现场将极其的混乱。
我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觉得打电话不说点什么会让双方都很尴尬,而我最怕尴尬。
“过年回家,我来找你玩吧。”
电话里传来叹息,我咬了咬牙,不忍这声叹息落在尘埃里。
“别让你爸妈知道。”
上面寨子里,老爷子一手烂牌,正焦头烂额的抽着烟,没成想地主是个穷酸玩意,跟着农民混了一把,净赚两块大洋,老爷子喜笑颜开,掏出包里的黄果树一人散了一根。
假装眯觉的奶奶终于合上了偷看的眼睛,嘴角带笑的睡去。
电话那头,没有什么大动静,不过却隐隐约约有些吞口水的哽咽声。
“我还以为,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
我慢慢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听上去高冷一些。
“鸭子煮熟了,嘴还是硬的嘛。”
“煮了一年还这么硬的,你是第一只。”
“我是。”
我现在该笑呢,还是该假装镇定呢?反正对面哭笑不得,那也还行,最起码不能让我太丢人。
“那说定了,过年我们,十字路口见。”
“嗯,十字路口见,别让爸妈知道。”
那边嘻嘻笑了一下。
我突然觉得脸红。
“好了好了,挂了挂了,我奶奶睡着了,我怕吵着她。”
“哦哦,那行,我也得做饭了。”
“你挂?”
.......
“要不你来?这样会显得我不是很礼貌啊。”
烦死了烦死了,是不是每个谈恋爱的都得这样结尾啊,无聊啊。
就这样,在重复了三遍你挂我挂后,她慢慢将电话放下,而我,听到那边没有声音了之后,按下了“通话结束”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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