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走一步歇半天，便借机四下打量传说中的“不为人知”之地。突然，她在一片八卦图中发现了一篇《道德经》，数千字刻在石壁上，周翡不由得驻足仔细望去，见那《道德经》同当年冲霄子给她的那本一模一样，乍一看写得十分潦草，点横撇捺乱飞，当中却蕴含了那一套不知名的内功心法。
再一看，原来那经文的标题处写的根本不是《道德经》，而是《齐物诀》。
周翡恍然，心道：原来我练了好多年的功法叫这个。
她想起在段九娘的小院里，自己被那疯婆子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往事，便有些怀念地往下看去，忽然“咦”了一声——只见那《齐物诀》的前半部分与冲霄子交给她的一模一样，后半部分却有了变化。
有人以强劲指力抹去了后半部分一些笔画，抹的刚好是指示经脉的那些，而且抹得不加掩饰，致使后半部分许多字都缺胳膊少腿，好像杨瑾写的！
而字与字之间，又多了不少刀斧砍上石块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人曾在此发泄乱砍一通，可再仔细一看，周翡觉得那乱七八糟的痕迹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股凛冽的战意竟扑面而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错后一步，趔趄着险些没站稳。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呼小叫道：“出来了！我破阵了！”
周翡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山岩上移开，见李晟他们从插满了小木桩的小路上跑了过来。
李晟吊着一根胳膊，手舞足蹈道：“阿翡！哎哟，你醒得还挺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快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周翡一挑眉，见他手上挥舞着三四把陈旧的剑鞘，全是与殷沛随身带着的那把如出一辙的山川剑剑鞘！
“来看这个。”李晟一条胳膊夹着一大堆长剑鞘颇为不便，只好都扔在地上，“这种剑鞘那边还有好多——我说这地方也真是绝了，随便在哪片墙上靠一靠都能误入个机关阵法，就算你学过些皮毛，也得被困在里面半天出不来，回头叫大家不要乱走。”
周翡一条腿被北军的箭射穿，脚不太敢沾地，只靠拐杖与单腿挪动，她怀疑自己蹲下就起不来，只好双手撑在那木棍上，略弯着腰望去。
杨瑾和应何从也都一起凑过来。杨瑾的断雁刀砍得卷了刃，心疼之余，还想找个临时替代品，谁知将方才那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一把剑，全是剑鞘，当下十分失望地道：“这是什么禁地？我看倒像个放杂物的地窖。”
李晟将那几把剑鞘正面朝上，排成一排：“看出了什么？”
周翡皱起眉，只见每一把剑鞘上竟然都有一个水波纹，同一个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相传山川剑也出自蓬莱那位陈大师之手，”李晟道，“然而剑本身已经早早遗失了，反倒是一把剑鞘留了下来。”
“‘山川剑’其实不是剑，指的是殷大侠本人。”周翡纠正道，她有点好奇一堆山川剑剑鞘是什么样，便用单腿和拐杖撑着，往李晟他们的来路缓缓挪。
李晟叹了口气：“过来吧，哥背你。”
周翡冲他摆摆手表示不必，接着说道：“殷大侠一生不知换过多少把剑，都是些花钱请人打的货色，铭都没有，霓裳夫人的‘饮沉雪’后来不是没有交给殷大侠吗？我想多半是她看见殷大侠后来随便找陈大师买了一把的缘故？”
应何从奇道：“这算什么缘故？”
周翡道：“陈大师乃当世名家，有些兵刃是别人定做的，譬如望春山和饮沉雪，都是能传世的。还有一些就比较随便了，一锅铁随便凑点下脚料便能打几把，不甚用心，没铭没款，统一上个木头鞘拿出去卖了补贴家用而已。我听陈大师说，殷大侠买的就是那种‘补贴家用’的剑。霓裳夫人后来该是懂了，以当年殷大侠的境界，倘若他拿着一把铁片，那铁片就是‘山川剑’，无关其他，特以名剑相赠反倒显得刻意……不过这都是我猜的，当不得准。”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缓缓来到李晟他们方才去过的地方，只见那石壁上开了一道小门，里面别有洞天，一眼看不到头。
“跟紧我，这里头是三层阵法叠加，变幻多端，我们方才被困在里头小一个时辰才摸出来。”李晟一边说，一边高高地举起火把。
应何从拎着一把山川剑剑鞘，说道：“那也就是说，殷大侠这把四方争抢的山川剑剑鞘是后来另配的，不是出自陈大师之手——我在想一件事，殷沛曾经到过这里，据说他没得到涅槃蛊的时候武功十分低，如果当时齐门前辈动手换了他身上的山川剑剑鞘，你说他会不会也无所察觉？”
周翡愣了愣，因为木小乔曾经对她说过，如今海天一色的传说越来越离谱，他们这些见证人开始后知后觉地想收回流传到后人手里的信物。殷沛先前武功不行，后来人品不行，齐门想要收回他手中的剑鞘也说得通。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齐门的道长们未免有失磊落了。
“嗯，以假换真，不是没这个可能。”周翡道，“但是假货换一把就够了吧，弄这么多做什么？”
“剑鞘到底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杨瑾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道，“我说，你们真是使刀使剑的人吗？刀剑有好赖高下之分，剑鞘……剑鞘不就是一个盒子吗？这谁看得出真假来？你们中原剑客都流行买椟还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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