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在给李铭泽做治疗,李谨之在旁边帮忙,等到忙完,照例是由他来哄已经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
九儿在收拾银针等物,梅雪净了手之后对李谨之说:
“已经多日没见安大监了,心里总觉得隐隐的不安,我想去看看他。”
李谨之抱着李铭泽耐心安抚,又点了头对梅雪说:
“你和宋先生在青州期间,我就曾去探望过安大监,他的身体很不好,你正应该去看看他。”
梅雪心中黯然,想起最后一次在宫道上看见安江时他那骤然蹒跚了的身影。
入夜,李瑾之陪着梅雪悄然去了安宅。
安江更显苍老,形容枯槁,满头白发也渐渐稀疏。
梅雪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世人大多看不起太监,觉得他们因为生理上有缺陷,心理上也大多不正常。
可其实,这些太监,有几个不是因为家里人活不下去了才被卖进宫净了身的?
安江自是不能和贤臣相比较,但他又做过什么恶事?
可沈皇后却利用他来杀明德帝,以至于将这个老人逼到了如今的绝境。
安江很平静,请李瑾之和梅雪坐下后,他不提自己的身体,也不让梅雪给他诊脉,而是和他们说了明德帝的近况。
自从他用梅雪的药替换了原来的丹药,明德帝情绪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可精力也明显大不如前。
原本安江等人小心地伺候着还可勉强维持,但自从淑妃长居昭阳殿,情况就越来越恶化了。
“淑妃为讨陛下欢心,又选了几个异域的美貌女子进宫,夜夜纠缠在陛下身边。
陛下又不肯懈怠朝政,每每勉力支撑,人也日渐消瘦。”
安江的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陛下原本并不好女色,可这几年却……都怪老奴愚蠢,被人利用才会害了陛下。”
说到这里,安江的眼泪终于如大雨般疯狂倾落:
“老奴是自愿净身入宫的,跟着陛下后,一家老小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人前人后,老奴也算是享尽了富贵。
只是万万想不到,临到要进土了,老奴竟然成了害主的恶棍。
老奴是罪人,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大晋的百姓。”
安江哭到哽咽,李瑾之也红了眼圈,轻抚了安江的肩膀安慰他:
“大监,我已经和你说过,此事并不怪你,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之所以要隐瞒,不过是为了不让皇兄再难过。
如今,你所要做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体,方才能多照顾皇伯父一些时日。”
安江摇头,边哭边说:
“世子,你和梅姑娘的情谊,老奴心领了。
可是,真的太难了,老奴如今能见着陛下的次数越来越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和陛下提起让梅姑娘给他诊诊脉,也都被淑妃给拿话岔开了,老奴想赎罪都没有机会了啊!”
安江花白的头颅在灯影里颤动,梅雪心酸难忍,默默地扭开头不忍再看他。
梅雪和李瑾之心情沉重地回了王府,安江却在第二天一早又让亲随送了个密封的木箱子给李瑾之。
梅雪被叫到外院,宋志杰也赶了过来。
箱子启开,入眼的竟是一整箱银票和贵重的金玉之物,宋志杰两次送给安江的红封,也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
但却无只言片语的书信在内。
三个人沉默地站着,梅雪抿了抿嘴唇艰难地说:
“不仅安宅简单得如同普通民房,我还曾见过大监的侄儿,憨厚淳朴,只是普通乡下农人的打扮。”
宋志杰叹了口气说:
“安大监自幼陪伴陛下,见惯了滔天的富贵,更深知世事无常。他如今所求的,大约也只是族人的平安。”
李瑾之默然良久,走到门口叫了那送箱子的小内侍过来,对他说:
“你回去告诉大监,他的家人,我一定会照料好。”
那小内侍也无多余的话,给李瑾之磕完头就退了出去。
李瑾之转身,看着梅雪说:
“大监是最接近皇伯父的人,他如今这样,怕是已经存了死志。
我想,皇伯父应该是不可能像你预计的那样能再活上一两年了,也因此才使得大监如此心灰意冷。”
梅雪点了点头,只觉得心酸难耐却又无计可施。
沈清扬是在傍晚来的王府。
霞光满天,在他冷峻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浅浅的暖色。
梅雪牵着平安的手在教他走路,李瑾之抱着李铭泽含笑站在一旁观看。
沈清扬的目光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对九儿说:
“把孩子们带走,我有话要和世子说。”
九儿忙应了,和玉容一起,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匆匆离开了。
李瑾之请沈清扬进屋,梅雪默默地跟在后面。
落了座,沈清扬连茶也不喝,直接就说:
“已经查清楚了,韩玉失踪的那天,乔卓文确实也出了宫。
现在能肯定韩玉失踪前见的那个朋友就是乔卓文,可这姓乔的极其狡猾,事情做的毫无破绽,我和宋先生至今都查不到任何他与韩玉接触的人证和物证。
我倒是不顾忌四皇子,也敢直接进宫把乔卓文带走审问,但只要他拖延一点时间,韩玉就有可能被灭口。”
梅雪听完却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说:
“韩玉是个读书人,品性高洁,所以才会不嫌弃乔卓文乃犯官之后仍视其为挚友。
如此性情的一个人,就算沈大人严刑拷打乔卓文后救了他,可名声被毁,你觉得韩玉还能活的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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